秋风吹,柿子黄。每到这个季节,街头路边总会有三三两两卖柿子人的身影,上年纪的居多,绝少见年轻人弄这个的。乡下山里人的打扮,肩头脸上堆满了风尘,多数并不吆喝,就那么孤寂地在路边树下背风之处坐等着。三两个柳筐荆篓随意摆放,小山一样码的齐齐整整红彤彤的柿子,火一样燃烧在城市的角落里。下班途中、闲逛之余我总会不由自主挪步过去买上那么一些带回去给家人尝鲜。偶尔有风雨天或暮色里遇到,我也会很“土豪”一番撮堆回去,只为卖柿子的能早一点回家。年龄愈长肠胃不受,柿子喜人却也不敢贪吃的太多,于是不断有久放变质的柿子被扔掉,引得女儿噘嘴嫌我浪费,她哪知道这小小柿子深藏着我这辈人难以言尽的情怀。
我的家乡属豫北平原,背靠太行山脉,坡上沟里到处长着柿子树,每年十月份左右风吹叶落,红彤彤的柿子挂满枝头,煞是好看。小时候,村前屋后沟边地头到处柿子树,柿子结了红、红了落,好像都是无主树随意生长,但那却是乡下人养家糊口的希望。我家里兄弟姊妹多开销大,靠母亲一个劳力,生产队分配的口粮常常接济不上,有时要靠柿子度过饥荒。
从记事到上学,我很大部分的记忆都定格在柿子树上,时间越久越清晰。农家的孩子淘气皮实,水库沟渠大人不让去,柿子树就成了我们的乐园。春冬万木萧瑟,小伙伴们整日里粘在柿子树上嬉闹,用一块脏兮兮的布巾蒙着眼睛捉迷藏,或扮演敌我双方玩打仗游戏,甚至并排站立枝桠上比赛谁个尿的远,当然,经常也会有谁一瘸一拐或鼻青脸肿偷着溜回家;夏季,孩子们躲在浓密的树荫间乘凉,或平躺在枝桠间,伴随小鸟和知了的鸣叫迷瞪瞪酣睡,不理会家人、玩伴四处找寻的呼唤;秋季是我们的最爱,从柿子泛黄到枝头空空,无论上学路上还是下学途中,不管肚饥口渴,伙伴儿们手脚并用三下两下爬上树,在挂满枝头的柿子中找寻熟透可口的柿子,大快朵颐,直吃得满嘴满脸满手泛红,引得个别胆小的同伴儿或女生在树下急的叫骂跳脚。
柿子的品种样式各异,有方有圆,大小不一,口感也不一样。我最喜欢的是一种像火罐儿形状的小柿子,皮韧味甜肉多,不必剥开只需弄净去蒂,轻轻那么一吸,满嘴香甜,吃完了柿子皮儿可别扔,往里吹口气依旧鼓囊囊一个红火罐儿在手,好玩儿的很。等到满树的柿子成熟,伙伴儿们也开始挑剔起来,不再是任何柿子都吃了,要选那红透了的、鸟叨过的、最高枝头的才算香甜可口。当然,这样做是要付出代价的,更不是所有小伙伴都能做到的,比的是谁身体轻巧,谁的爬树技术高,谁的胆子大。我自幼瘦小,天生爬树的料,自然占尽了便宜,当然偶尔也有失手的时候。那一次,我一个人爬上外婆村里最大的一棵柿树,受不了远处枝头那颗鲜红欲滴红柿子的诱惑,忘乎所以使劲儿往上够,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连人带树枝落到地上,多亏了刚翻种下小麦的地垄松软才没啥大碍,头晕目眩迷糊了大半天。现在回想,那次可能是轻度脑震荡,直摔得断了片儿,不过那种腾云驾雾的感觉至今还深刻脑海。
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,村里的柿子树都被砍伐殆尽,难觅踪影,只留儿时的记忆在心。现如今,柿子不再是稀罕物,年轻人大多不肯吃,会爬树的孩子也屈指可数。我们北山上满树的柿子成熟了也很少有人收摘,树叶落尽,枝头红遍,只有极少部分被上了年纪守家的农人摘取,拿到市面上随意换几个零花钱,多数的柿子就那么孤零零在枝头燃烧,直到寂寞的落地。因此,前往景区的路边沟沿,随处可以看见满树满枝红火的柿子,也成为云台山水的独特景致。
深秋时节,如果您到云台山来观光旅游,路边满树惹人眼红的柿子引得很多人驻足眺望,但也只有流口水的份儿。
请问,您会爬树吗? (李学进)
原载《焦作晚报》2017年1月4日10版